一场关乎170户牧民安危的调查求证
在常年干旱少雨的新疆英吉沙，一个山间小站传回打破历史极值的强降水数据。究竟是“假降水”还是“真极值”？气象专家带着重重疑虑火速行动——中国气象报通讯员李志宏贾健记者贾静淅三天下了两年的雨！4月18日至20日...
在常年干旱少雨的新疆英吉沙，一个山间小站传回打破历史极值的强降水数据。究竟是“假降水”还是“真极值”？气象专家带着重重疑虑火速行动——
中国气象报通讯员 李志宏 贾健 记者 贾静淅
三天下了两年的雨！4月18日至20日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英吉沙县幸福村气象站在3天之内降水量达169.5毫米，超过全县年均降水量的两倍，打破当地历史极值。
而在气象专家眼中，这场极端降水却疑点重重：数据来自崇山峻岭间的一个两要素气象站，没有任何灾情报告，周边常年少见降水……
强降雨落区之内，生活着170户牧民。究竟是“假降水”还是“真极值”？答案不仅关乎真相，更关乎当地牧民的汛期安全。一场从英吉沙县到自治区多方联动的调查求证之旅，就此展开。
初探：强降水有“作假”嫌疑
时间回到4月18日10时。“过去4小时累计降水量77毫米。”看着幸福村气象站传回的数据，英吉沙县气象局副局长陈刚起了疑心。
当地常年干旱少雨，4月尚未进入降水集中期。虽然此前预报有雨，18日一早也发布了暴雨预警，但降水量如此之大，却是陈刚没有想到的。“周边站点都暂无降水，唯独这一站‘爆料’。”他回忆说。
而幸福村气象站此前曾有过乌龙，更加重了陈刚的疑虑。这个始建于2012年的两要素山洪站位于深山之中，由于网络信号受限，曾出现观测数据缺失，也曾在晴天里传回降水数据。后来经过二次选址迁站，汛前也再次完成“体检”，可眼前小站传回的数据，仍不免让人存疑。
4月19日一早，幸福村气象站又测得降水数据。在地表干旱的西北地区，即便是“小降水”也可能带来“大灾情”。陈刚坐不住了，带着疑惑和不安，独自赶往幸福村。
草木叶面覆有尘土、沿途没有积水、河道也未现大量洪水……70多公里路，陈刚一路走一路看，强降水的踪影却无处可寻。在幸福村气象站，他下挖50多厘米深坑后发现墒情几乎没有变化，设备也正常运转。“观测数据不准的可能性极大。”陈刚没能完全解开疑问，却耽搁不得，将这一初步判断报告给喀什地区气象局和自治区气象局。
再查：6名专家千里求证
在千里之外的乌鲁木齐，这场破历史极值的强降雨，也引起了自治区气象局的关注。4月17日至24日，喀什地区接连出现暴雨和强对流天气。在陈刚现场探查后一天，4月20日9时，幸福村气象站再次“爆料”：小时雨强达42.5毫米。
一个山间小站连续三天传回暴雨数据，如果是真的，其可能带来的山洪风险必须防范；如果是假的，那么观测数据究竟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？不论从何种角度，都必须搞清楚——自治区气象局当即成立由预报、应急减灾、装备保障等领域6名专家组成的调查组，连夜从乌鲁木齐出发，再探幸福村。
山体裸露、地表干裂，河沟里的鹅卵石没有洪水冲击后的堆积现象——在幸福村气象站，眼前的一切都让人难以相信强降水曾经存在。经过专业“会诊”，电线短路、小动物爬进雨量筒、雨水倒流等可能性都很快被排除。大家不甘心，现场模拟起大强度降水，数据同样在正常范围之内。一个个假设，一次次被推翻。
“起初大家试图找出设备瑕疵验证‘假数据’，无解之后，开始转向分析资料求证‘真实况’。”调查组成员、自治区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张俊兰说。经过分析，大家发现分钟级降水数据无明显跳变、气温变化时段与降水集中时段也基本吻合。这些规律可以佐证降水数据的真实可靠。
不仅如此，调查组还将观测数据传至北京做技术分析，并分头深入山间查看周围气象站情况对比验证。千丝万缕，都指向一个事实：幸福村气象站观测数据正确无误。
无灾：170户牧民成功避险
调查组对于“真降水”的判断，在当地牧民的经历中同样得到验证。
在幸福村气象站周边的山沟里，以一座小山包为县界，英吉沙县幸福村、阿克陶县阿尔帕勒克村170户1200多名牧民生活于此。临时性住房、羊圈均依水靠山而建，一旦出现山洪，牧民和羊群首当其冲。
恰在调查组出发前的4月20日清晨，一场山洪就曾肆虐两个村庄。据当地牧民回忆，洪水曾漫过公路和桥梁，房屋和羊棚也不同程度被淹。幸运的是，两个村庄无一伤亡、家畜也没有损失。
“这都多亏了气象局同志的提醒啊！”阿尔帕勒克村干部毛莱克·木提西感叹。原来，陈刚在4月19日初探幸福村后，虽然没发现灾情，却并不全然相信自己关于“观测数据不准”的判断，找到村干部再三提醒，“近期可能还有强降水，晚上一定要多留心，提前通知牧民转移到平坦地带。”
陈刚的提醒，毛莱克·木提西记在心上。“那天晚上一开始下雨，村干部就分头到村头巡逻。”他说，在山洪来袭之前，村民早已被大喇叭和村干部的电话叫醒，转移到了安全地带。
后记：
强降水足以引发山洪，却在调查中难觅踪影，那么降下的雨去了哪里？据调查组分析，当地常年干旱，年蒸发量远高于降水量，降水一部分被地表吸收、一部分快速蒸发，大部分则经河道流向了下游。
在缺水却又怕水的西北地区，这恰是汛期强降水的“狡猾”之处。而在这场跨越千里的调查求证中，不放过任何异常数据的细致考量、一丝不苟的科学求证精神、须臾不减的风险意识……正是这些力量与灾害风险相对抗，让汛期气象防灾减灾第一道防线更加牢靠。
（来源：《中国气象报》2020年5月7日一版 责任编辑：张林）